【转贴】潮商风采：黉利家族 历时五代而不衰 （一）
　　　

　　　　黄杉、管琼 [潮人网]


　　1851年，船主佛陈宣衣在文咸西街成立了香港第一间南北行——乾泰隆行，文咸西街由此成为南北行街，港人多将南北行商与潮商等称。陈宣衣之子陈慈黉在暹罗设立陈黉利行，开创家族运销暹米的生意，陈慈黉成为香、叨、暹、汕的火砻霸主。陈立梅时代的中暹船务公司、陈守明时代的黉利栈银行、銮利保险公司等都是陈氏家族事业发展的重要时期。 
　　然而，陈守明被人暗杀，陈夫人声称知道何人所为。 
　　 
　　乾泰隆行 
　　 
　　 1841年的一天，隆都青年陈宣衣徒步来到耳熟能详的樟林港，他希望能像他的邻居陈少林一样去暹罗①谋生。陈少林一年前离开前美村过番②暹罗，现在已开始有侨批③寄回家，这让陈少林的父母妻儿在村人中很自豪。 
　　走在繁华的新兴街上，陈宣衣看到一排长得没有尽头的两层楼房，楼房外观都一样，大门面街，后门则临港，每家后门都设有一个石门水闸和一个小码头。 
　　原来这些楼房都是货栈。 
　　街上人来人往，很是热闹。陈宣衣一路来到港口，只见港内泊着一艘高大的红头船，十分壮观。一些过番客在上船，船的另一侧则在上货，号子声此起彼伏。 
　　陈宣衣身无分文，但他很幸运地找到船长，并被收留在船上打工做水手。 
　　原本要去暹罗的陈宣衣就开始了在红头船上的水手生活。船在海上航行，天气好时一路平安，遇到风浪则随时有翻船沉海的危险。陈宣衣十分勤快，手脚不停地干活，深得船长好感，于是教他一些航海的技术。 
　　就这样从汕头到南洋各港口，又从南洋再回中国，陈宣衣在红头船上一呆就是几年，逐渐成为一名技术全面的舵工。 
　　一个偶然的机会，陈宣衣听说有位船主要转让自己的红头船。陈宣衣动心了，他想为什么不可以自己也做做船主呢。陈宣衣拿着几年来攒下的钱，找到那位船主，谈妥价钱后生意成交。陈宣衣摇身一变成了船主。 
　　当了船主后陈宣衣才真正尝到了赚钱的甜头。当一船各式各样的北货在南洋港口变成一叠一叠的现钞时，陈宣衣认为自己这几年没白干。在船上，陈宣衣学会的不仅是航海，更有生意经。 
　　由于精于计算，陈宣衣很快成为有相当实力的船主，人称“船主佛”。 
　　陈宣衣发财了，但他并不满足现状，在南来北往的航行过程中，他发现香港是南北货物贩运的中心。当时的香港被英人占领，同时被宣布为自由港，于是成了中国沿海贸易与远洋贸易的转运站。 
　　陈宣衣深感在香港设立一间货栈的必要，这样可以方便自己船上货物的存放。在港岛西边靠海的文咸西街，破烂的街面到处是垃圾、污水，陈宣衣将自己的货栈设在了这里，并取名为乾泰隆行。 
　　这是1851年，乾泰隆行是香港第一间南北行。香港人将南北货物贸易称做南北行。乾泰隆行开了头，模仿的人越来越多。在这众多的南北行老板中，多数为潮汕人，以至在历史上给后人留下“南北行即潮商行”的说法。当时在香港流传这样一句话：大米靠进口，进口靠潮商。 
　　当年陈宣衣在文咸西街设乾泰隆行，想的只是方便货物转运和囤集，他肯定没有想到乾泰隆一活就是150年，而且还将继续运作下去，他也肯定没有想到乾泰隆带动的是整个南北行的兴起。尽管在英国统治下的香港，其经济命脉及远洋国际贸易都掌握在英人手中，但大米及其他货物的进口却牢牢地掌握在南北行商手中。 
　　 150年过去了，笔者在2000年的一天站在文咸西街的街头，一眼望去，商铺招牌林林总总，从街头到街尾，竟然没有见到乾泰隆。问起一位小伙子，才发现乾泰隆大厦就在不远处。铺面小得只剩一个楼道口，两边全是别家商号，乾泰隆行几个字的木牌挂在一侧。上到二楼，只见写有乾泰隆写字间的标志，茶色玻璃里空有一排排写字台，原来里面的人都已收工。 
　　有人告诉笔者，乾泰隆搬家了，在这原址工作的只有一个写字间。 
　　船主佛陈宣衣以南北行起家，再移师暹罗，终致发迹，历五代而不衰在二战前居泰华八大财团之首。 
　　如果说陈宣衣白手起家，打下家族事业基石，那么真正创下江山的要算陈宣衣的儿子陈慈黉。 
　　陈慈黉是个传奇性人物，泰华人称他为慈黉爷。 
　　 
　　陈黉利行 
　　 
　　 1844年，陈宣衣喜得头生子，他为儿子取名陈慈黉。陈慈黉十来岁就成为父亲的得力助手，全面掌管香港乾泰隆行时还不满20岁。 
　　当时欧洲开始工业革命，蒸汽机出现，蒸汽轮船也随之诞生。第一次看到蒸汽轮船，陈慈黉就意识到传统的红头船将被淘汰，红头船的时代将结束。 
　　陈慈黉来到暹罗，发现这里物产丰富、土地肥沃，陈慈黉心中自有想法。在与父亲长时间商谈后，父亲同意儿子到暹罗来创业。 
　　 1871年，在曼谷对岸的吞武里火船廊，陈慈黉开设了陈黉利行。这是继父亲开办乾泰隆行20年之后。 
　　陈慈黉开始坐镇曼谷，他做的是暹米生意，将暹米运到香港、新加坡、中国。由于数量大，需求多，陈慈黉在湄南河边开办了第一间火砻④，以后又陆续开办多家。 
　　应该说，十九世纪的最后二三十年，在暹罗开办火砻、运销暹米的华商为数不少，但陈黉利行无疑是业内的大哥大，无人可比。这要归功于陈慈黉先父几十年的商场积累，不仅在财产上陈家已是富商巨贾，而且在经营上也已有家族的行之有效的运作规律。 
　　陈慈黉财大气壮、高瞻远瞩，他每日坐在曼谷的陈黉利行，看着来自香港、新加坡、西贡、汕头等地的业务报表，指挥着陈黉利行的进退。 
　　这一天，陈慈黉亲自登上自家的红头船，他此行的目的地是汕头。一路上，他看到挤满甲板的乘船客，想着先父当年做水手的情景，暗自为父亲骄傲。有多少人带着功成名就的梦离乡背井去过番，但又有几个人能梦想成真荣归故里呢? 
　　船到了汕头，陈慈黉被接到黉利行在汕头的临时办事处。陈慈黉召来办事处几名业务员和一个主管，说要成立黉利栈，以经销暹米为主。 
　　潮汕地区历来人多地少，对大米的需求量很大，陈慈黉不想放弃这一块市场，既是家乡，生意就更好做一些。 
　　有资料记述，当年的汕头黉利栈每晚清点银元时，因太多来不及点，只得用米斗来量算。 
　　 1880年，陈慈黉与族人合资在新加坡设立陈生利行。陈生利行将暹米销往马来西亚、文莱、印尼等地，生意火爆。 
　　进入90年代，陈黉利行解散，由陈慈黉带队，将当年合资人的红利送到汕头乡下，全村人敲锣打鼓，过节一般。此后，陈慈黉独资再设陈元利行，接替陈生利行。 
　　陈元利行是陈黉利在暹罗之外的第二个货栈。可以说陈元利行又将新加坡、马来西亚、文莱及印尼的大米市场占领了大半。 
　　陈慈黉的胃口越来越大，别人称他为火砻主，陈慈黉笑笑，表示接受，内心却说火砻主也有大小之分，我要做的是香(香港)、叻(新加坡)、暹(泰国)、汕(汕头)的火砻霸主。 
　　这并不算是太大的野心，事实上，陈慈黉在一路经销、一路设点的运作中，正是朝着这个区域性米业贸易霸主的目标推进的。 
　　香港是陈家老爷船主佛登路设店的第一站，乾泰隆行在香港南北行中已成为一杆旗帜。既然是这样，乾泰隆的生意照旧去做。而陈慈黉又在文咸西街乾泰隆行的隔壁再设一间陈黉利分行，专门销售暹罗大米，以期占领香港的大米市场。 
　　 12年下来，陈黉利分行在西环一带建起了许多栈房，一次可以堆放几十万包暹米，每一包重100公斤，折算起来就是上亿公斤的大米。 
　　有资料记载，从19世纪90年代到20世纪30年代，陈黉利分行是香港经济实力最雄厚的大米批发商。 
　　在陈黉利行的办公室里挂着一张地图，陈慈黉最喜欢站在地图前，一边看一边沉思。所有与黉利行有业务关系的地方都被圈上了圈，而汕头、香港、新加坡、曼谷则是格外显眼的红圈圈。这是慈黉爷的火砻霸主战旗插到的地方，那么还有空缺，慈黉爷拿起红笔，在越南西贡上圈起来。 
　　西贡是东南亚三大米市之一，这样一个战略要地怎能弃之不管呢?在19世纪的最后一年1899年，陈慈黉亲自带人来到西贡，一番考察后，便在堤岸巴黎街37号设乾元利行，并开办一间火砻和许多栈房。 
　　乾元利行的业务是将安南米经销到香港、新加坡和上海。 
　　由此可见，陈黉利行已形成一个国际性区域贸易网络，慈黉爷成了名副其实、人人仰慕的“大座山”⑤。 
　　 1903年，59岁的慈黉爷将二儿子陈立梅叫到面前，他要交代一件重要的事。 
　　泰国出生的陈立梅，从小在澄海前美村老家读书，慈黉爷对儿女的教育甚严，他认为没有文化终将被淘汰，虽然身在泰国，慈黉爷也不忘让子女回老家接受中国文化教育。 
　　年轻英俊的陈立梅垂手站在父亲面前，像以往听候父亲指示一样，但这一次，父亲让儿子坐在身边，并且摆出一付长谈的架式。 
　　慈黉爷从自己的父亲船主佛说到自己创立陈黉利行，从南北行说到火砻、大米业，说到多年来在商场的艰酸苦涩，也说到黉利行成功经营后的成就感，说到对立梅的希望、对黉利家族的希望。太阳西下了，慈黉爷的话还未讲完。23岁的陈立梅知道父亲要交班了，他被选中来承担这份重任。 
　　其实，父亲的意思并不是刚刚有的。早在几年前，陈立梅已被父亲安排到黉利行在各埠的分行去工作，对家庭的事业进行全面了解，以准备接班。 
　　在慈黉爷回乡养老之后，陈立梅不负重望，家庭事业进一步得到发展。 
　　 
　　中暹船务公司 
　　 
　　陈立梅精明能干、处事果敢。在蒸汽船取代人力帆船后，陈立梅果断地放弃红头船，租赁轮船，用于运输暹米。 
　　身为掌门人，陈立梅除了让黉利行在各埠的分行继续运转外，开始考虑新的发展目标，在是否要购置自己的轮船船队问题上，陈立梅倒是犹豫了。 
　　此时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战后，走出战争阴影的挪威BK船务公司急于在亚洲发展业务，他们来到曼谷，很容易就得知了黉利家庭的发家史。 
　　这个从红头船起家的庞大家族，不仅资金雄厚，商誉也极佳，凡是说到船主佛、慈黉爷及新的家庭领袖陈立梅的人，无不面露敬仰之色。 
　　鬼佬是最务实的，他们对于合作伙伴的选择相当挑剔，但对黉利家庭，他们认为已是非其莫属了。 
　　挪威BK船务公司代表威廉在到达的第二天一早，便亲自来到陈黉利行要求面见陈立梅。在翻译的帮助下，陈立梅得知了对方的来意，稍加思考便立即问对方： 
　　 “合作的条件是什么?” 
　　威廉笑笑，拿出一份意向书，翻译一一讲解给陈立梅听。 
　　第一，挪威BK船务公司委托陈黉利行全权代理亚洲船务； 
　　第二，公司调派10艘轮船，归陈黉利行使用； 
　　第三，所获利润双方按面议结果分配。 
　　陈立梅听后大喜，但他并不表露，只是说愿意合作。接下来，双方谈妥利润分成方案，并立即签下正式代理合同。按照西方人的习惯，陈立梅请挪威客人喝香槟，预祝合作愉快。 
　　一个月后，10艘铁壳蒸汽船驶抵曼谷湾，陈立梅亲自到码头去迎接，并举行了隆重而热烈的欢迎仪式。锣鼓喧天、鞭炮齐鸣，这一天陈立梅还宣布暹京的暹利总行下设中暹船务公司正式成立，该公司主管挪威船务。 
　　与黉利家族运销暹米的路线相比，中暹船务的10艘铁壳汽轮的航线要长得多，包括暹罗、香港、日本、新加坡、马来西亚、越南、缅甸、中国华南、华东、华北各大港口。 
　　因为挪威船是客货两载的轮船，黉利行正好将原先的暹米运销加在挪威轮上，从而无需再另租船只。除了大量的暹米，其他南货的运输也增加了挪威船的业务量。此外还有人客。 
　　挪威船设备先进、速度快、船舱干净，来往这些航线的人纷纷乘坐挪威船。陈立梅熟悉东南亚乘客的情况以及他们对船票的承受力，因而，票价适中，赢得许多散客。 
　　在曼谷然那哇区的华暹码头，每天都是一片繁忙的景象。上客的、上货的，热闹无比。 
　　陈立梅有时也会到码头检查工作，看到在烈日下搬运货物的工人，总是面呈体恤。一次正遇到一位年纪稍长的工人突然晕倒，旁人说是中暑，陈立梅叫人将工人抬进一间房休息，并吩咐要准备大量的凉茶，让工人随意饮用。 
　　陈立梅对码头工人体恤关心，对手下的员工同样爱护有加，只要工作尽心尽职，黉利派发的工钱一定是同行业中最高的。但在黉利属下工作的下层人员多达上万人，最少时也有几千人，陈立梅沿用父亲的做法，并加以完善，形成黉利行的管理制度。 
　　黉利行从招工、报名、比较、考核到上下班都有严格的制度，甚至每一道工序的操作都有制度要求。 
　　陈立梅总是说：人管人不如人自管。 
　　对于高层管理人员，陈立梅历来是重金聘用，对合适的人才，不惜价钱，唯贤是用，一旦进入黉利则视其为自家人。 
　　中暹船务公司成立时缺一名廊主(经理)，多方物色，陈立梅看中了一位三十多岁的泰国人，此人有丰富的管理经验和行船技术，自己有一间小公司。 
　　陈立梅力劝他来中暹船务公司，对方犹豫不决，不想放弃自己的公司，最后，陈立梅答应他入股中暹船务。几年之后，这位泰国廊主靠分红就发了财。而中暹船务公司历经40年，没有萧条的时候。 
　　用今天的话来说，黉利家族与BK船务公司的合作可以说是强强联合，双赢的合作。黉利从中获得巨额利润，而 BK公司也达到了它抢占亚洲市场的目的。 
　　 20世纪初期，慈黉爷在隆都前美村买下一大片土地，说是建祖屋。一声令下，可不得了，建筑总面积1.6万平方米，有506间厅房的豪华壮丽的陈家大宅在历时10多年之后建成。时至今日，凡去过前美参观的人，无不为100年前的这座建筑而惊叹。那些建筑材料、彩釉砖、柚木等等几乎都是从外面运来的，工程之浩大可想而知。 
　　有了钱便买地建屋，这是中国人传统的做法，认为房屋才是根。 
　　陈立梅在日进千斗的时候，也开始广置地产，除前美的祖屋外，还在暹京和各埠买下大片的土地。在陈立梅去世、其儿子接掌大权后，在这些土地上都建有物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