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光镐丛考之六：玉峡山八景考 周修东


　　据《明农山堂集》诗卷之十一《玉峡山八景》，知“玉峡山八景”为“白雾三台、龙首双髻、祥符塔、宝祐井、玉峡桥、明农畴、揽胜亭和云吟山”。据《泗水周氏宗乘.撰述.诗类》，“玉峡山八景为白雾三台、龙首双髻、祥符高塔、宝祐灵泉（即“宝祐井”）、长虹下峡（即“恩波桥”）、明农东畴（即“明农草堂”）、小亭揽胜（宗伯湛文简先生题“揽胜亭”三字）、白云吟山（宋魏鹤山先生有“云吟山”墨迹）”。现就《明农山堂集》和《泗水周氏宗乘》有关诗文与峡山现有地名、遗址略作考证如下。 
一、 白雾三台 
《白雾三台》：“海上三山护紫云，小楼朝启雾初分。道人暮结枌榆契，着处凝眸独有君。”诗中“小楼”指海日楼，楼在恩波桥右。“道人”谓都爷自谓。都爷告归后，自号止庵道人，见天鹅山都爷墓址出土的《明累封郑氏淑人圹志》后之题识。“枌榆”代指故乡，“道人暮结枌榆契”就是说我到暮年才了结回归故乡的夙愿。“海上三山”指隔江相望的东、西山和建塔其上的龟山（亦称塔山）。《玉峡山房记》重就描写了三山的景象：“潮故岸大海，西走四十里为玉峡山，拔地百仞起，四无附丽，陟其巅周视无阂。西南北三方山互带迴环，相距百里而遥。西望朝夕池（海的别称），灏渺弥漫，如宇内之中嵩，如群峰之丈人。绝顶有宋浮屠九级。西折蜿蜒如常山蛇，率然东为龟山，叠石昂首……又北折而东，大江划其中，一山从东来，对峙作主宾，乃名曰‘峡’，石上故镌‘玉峡’云。两山皆饶木石，西更林樾蓊荟，石巘森咢。”据诗文之意和海日楼附近的景物，则“白雾三台”即诗中的“海上三山”，也即龟山、西山和东山，三山云雾缭绕，林樾蓊荟，堪称玉峡胜景。 
二、龙首双髻 
《龙首双髻》：“云霄鸾鹄并高翔，龙首双峰瞰大荒。俨然巨鳌浮碧海，十洲三岛郁相望。” 
据《泗水周氏宗乘.第宅志》，当时峡山的环境是“前则大溪数弯，曲抱环绕，东西二山并峙，水口大而石梁束之。祥符塔于左席，大帽山为宾。”《玉峡山房记》：“沼外则大江，滉漾自南山经桃溪汹汹下峡。”可见当时峡山江面宽阔环绕，江水汹涌滔滔。“龙首双峰”即东、西二山，二山峰傲然对峙，俯瞰大地，如鸾鹄在云霄中高高飞翔。因江水缭绕，东、西山就象两只巨鳌一样浮游在碧波中，与十洲（传说在八方大海中，为神仙居住的地方）三岛（即蓬莱、方丈、瀛洲，传说为东海中仙人所居）遥遥相望。所以“龙首双髻”即为诗中的“龙首双峰”——西山和东山之峰。 
《泗水周氏宗乘续编.第宅志》认为龙首双髻为弘恩寺及紫霄宫。愚则未敢苟同。因都爷“八景”诗约作于万历二十八年左右，而弘恩寺和紫霄宫建造时间远后于诗作。据《明农山堂集》可知，弘恩寺原名“观音堂”，大约建于万历三十四年左右，堂建成后最迟于万历三十五年冬改称“弘恩寺”。该寺为都爷晚年“惟觅净土，悟无生以了因缘”之所。都爷去世后，子孙于弘恩寺中塑有着角巾布衣的遗像以作瞻仰。至于“紫霄宫”，都爷《明农山堂集》中没有言及，但乡中耆老相传此宫也为都爷所建。若是，则该宫应建于万历四十年之后，至四十四年都爷去世前。因此，“龙首双髻”不可能是弘恩寺和紫霄宫。 
三、祥符塔（《宗乘》作“祥符高塔”） 
《祥符塔》：“招提嶻嵲旧浮屠，象教千年障海隅。可但文光干象纬，直超浩劫纪祥符。”据《玉峡山房记》：“绝顶有宋浮屠九级。”《峡山鼎建祥符塔记》：“峡山拔地平原，冈峦迴互。山之巅故有塔，不知创自何代，至嘉隆间，崩陊殆甚。予起家于役矣，逾二纪余，从塞上被召命，纡车展省，过图溪故里，见向之嶐然左方者，今颓然一窣堵尔，为之怆然。……父老复言曰：‘塔故高不逾十寻，已渐圮，嘉靖己巳（嘉靖没有己巳年，疑为乙巳年之误，即嘉靖二十四年），柯笔山公（柯良缙）增修丈有咫，今圮且尽。为浩劫不坏计，当筑石以广其基，增级以隆其望。’ 众韪之。于是，余先捐千缗。以为檀那率。邑令晋安吴君万全，佐四百缗，乡缙绅望族长者，咸发善愿，喜施舍，赀稍稍集。乃鸠工伐石，埏埴购木。以万历丁酉（二十五年）丑月庚申吉，斩牲告于山川后土，庶工丕作，迄己亥（二十七年）八月告成。于是九级八方，岿嶐卓笔，居然震旦一洪造也。……方撤旧堵，得甓中藏古铜钵一，瓷瓶一，多贮唐宋赤亥，尽为工人取去，仅存一瓶，足称古玩，中贮一钱，倾之不出。吴进士光卿（即举人吴仕训，举人雅称乡进士、乡荐）向日觑之，隐隐见‘祥符’二字，众欢然以定塔名。”从上文可知，祥符塔建于宋代，在玉峡山巅，高九级，不逾十寻，在嘉靖、隆庆年间渐崩塌。隆庆三年，乡人柯良缙增修一丈一尺。至万历二十四年都爷暂获予告前又倾倒了。于是都爷率先捐款一千贯，县令吴万全也捐四百贯，乡中官绅父老也乐于捐助，于万历二十五年十二月动工，二十七年八月告成，为九级八方。建塔时在塔基上发现一古瓶，内藏一钱，有“祥符”二字，故名为“祥符塔”。塔前原有古寺，遗础尚存。都爷与乡中父老本想修复，因继任县令谢濬“念浅慈悲”而告罢。 
四、宝祐井（《宗乘》作“宝祐灵泉”） 
《宝祐井》：“给孤无复开元迹，甃石犹传宝祐年。信是瞿昙多荫略，云根不动护灵泉。”“给孤”为给孤独园的省语，佛家园林名，也称衹园。为佛说法地。“瞿昙”：释迦摩尼姓瞿昙，字悉达多，后以瞿昙为佛之代称。据诗意，宝祐井处原为唐开元年间寺庙的遗址，现已无迹可寻，井壁上尚刻有宋“宝祐”年号。相信是佛祖的福荫，山上的茂树象祥云驾临一样，环绕庇护着这口灵泉，使宝祐井历经万劫仍保存下来。 
五、玉峡桥（《宗乘》作“长虹下峡”） 
《玉峡桥》：“长虹下峡驾晴波，千派南来一束过。不为狂澜迴砥柱，直看槎影落明河。” 
据《玉峡山房记》：“峡口有古矼三梁，毁于兵燹者半，存且倾欹，行人病之。乃谋捐赀伐石，会以朔方斩虏功，蒙天子赉镒金，遂益而增筑四梁，题曰 ‘恩波桥’，荣君赐也。友人吴孝廉光卿为之记。”吴仕训《恩波桥记》：“万历二十七年，天子俞大司马（兵部尚书）疏宁镇功，……时乃功特出，少府金就赐于家。时公已擢廷尉，休辙桃溪，开草堂于玉峡山。旧有桥跨江之上，实惟邑西方周行，岁久将圮，乃伐石增修之。桥成赐至，因上章谢于帝……”从上引文可知，峡山古有石桥三孔，有一半毁于兵燹，剩下的倾侧欲倒。都爷于万历二十六、七年捐款修桥，增筑为四孔。恰逢朝廷叙二十四年宁夏的斩虏功而钦赏都爷，遂名桥为“恩波桥“，以彰皇帝赏赐的荣耀。 
《明农山堂集》诗卷之十一还有诗《恩波桥成赋绝句（八首）》，第八首为：“施石何曾让布金，菩提愿发十方心。沉渊岂少千牛力，架鹊呼鼋只俟今（贵屿启贤长者家有巨石，沉江六十年矣，累起不能为力，今特佐修桥。余命匠泅水而缒之，置之中梁，以征陈氏之善果云。）”从都爷自注中知恩波桥中梁石乃贵屿陈启贤捐献出来的巨石，该石沉于江中已六十年左右了，数次想捞起，但无能为力。都爷命工匠潜入水中，把巨石用索缚住拖至桥下缒出，放在恩波桥的中梁上，以表彰陈氏好善之德。 
启贤为南京户部给事中陈江的曾孙，六十年前大约嘉靖十八年。据《潮阳华美陈氏族谱.纪事》，嘉靖六年，陈江奉旨建“黄门第”；嘉靖十六年，陈江捐三百余两银扩建“大宗祠”，经二载建成。因此从时间上大致可揣测该巨石可能是大宗祠或黄门第“沉江六十年所矣，累起不能用力”之巨石。该石因无力打捞而沉埋江中，不想六十年后竟用作恩波桥之中梁石。因缘际遇，也属奇事，可谓功德圆满矣。 
六、明农畴（《宗乘》作“明农东畴”） 
《明农畴》：“南亩东畴入望平，鸣鸠处处唤春耕。自怜老去明农遂，日把锄犁荷圣明。”据《玉峡山房记》：“主人卜筑于翠微间……乃所筑之舍貌焉。卷阿小楼三楹，颜曰‘沧湄阁’……桥跨楼左，楼瞰桥，飞帘隐隐，舆马陆续，钓艇渔簔，掩映如图画。楼初曰‘沧湄阁’，浙友人海丰令叶春卿过访，饮其上，易以‘海日’，且为之说。其棹楔（木名，代指木匾）曰‘明农草堂’，则耿子健寄题，其勉我穑稼事哉，若拟于赤舄东归侈矣！”从上文可知，都爷所建小楼原名“沧湄阁”，海丰令叶春卿改为“海日楼”，兵部左侍郎耿定力题其匾额为“明农草堂”。所以“明农草堂”为“海日楼”的另一名称。“明农东畴”即明农草堂东面西山南向的耕田，也即诗中所称“南亩东畴入望平”，可能是玉峡山房外正在春耕的水田。平畴东望，平坦如镜，鸣鸠声声，春耕正忙。好一幅春耕图！故列为玉峡一景。 
七、揽胜亭（《宗乘》作“小亭揽胜”） 
《揽胜亭（宗伯湛文简先生题笔）》：“千叠云山晴对抱，一帘江水映虚无。即看宗伯留题在，那羡王维绘辋图。”《玉峡山房记》：“主人卜筑于翠微间……小亭踞其上，曰‘揽胜亭’，则湛文简公笔，故当年寄题赠公旧物，乃经兵燹而独存者。”诗卷之十三有诗《揽胜亭小酌赋答二林友》：“曲磴荒台护井榦，坐来衣袂逗生寒。亭虚窅窕群峰入，石古莓苔四壑攒。何物新诗成寡和，惭予高卧漫加餐。衰慵敢道朋来乐，望汝联翩振羽翰。”“井榦”，这里指揽胜亭的天花板栋亩转相交架如井上木栏。从以上诗文可知，揽胜亭建于西山面江山颠上，又曲径相通，江水相映，云山入望，衣袂生寒。亭友甘泉先生湛若水寄赠西山公的匾额，历经兵燹而独存，弥足珍重。是又为玉峡一景。该亭已毁。 
八、云吟山（《宗乘》作“白云吟山”） 
《云吟山（宋魏鹤山先生墨迹）》：“飞泉牝谷奏清音，中有幽人何处寻。曾忆鹤山观易洞，依依秋峡白云吟。”据《明农山堂集》诗卷之五《秋日有事临邛，武邦聘（武尚耕）观察邀游鹤山（山有严君平“点易洞”、魏了翁“读书台”）》，知都爷在四川为官时曾游过鹤山观易洞。据诗意，玉峡云吟山泉水飞溅，清音如奏，岩洞幽清，白云依依。石上有魏鹤山先生墨迹，故列为玉峡一景。现云吟山附近称“石硖”，有巨石危立，二层楼高，上刻有隶书“云吟”二字，题识为“止翁魏鹤山题”。都爷诗中自注则称“宋魏鹤山先生有‘云吟山’墨迹”，似言石上刻有“云吟山”三字，未言题识，现只有“云吟”二字，未知何故。据考，魏鹤山名了翁，字华父，号鹤山。而石上题识则为“止翁魏鹤山”，不知此“止翁魏鹤山”与“了翁魏鹤山”是否同一人？据上引诗，都爷认为石上即为魏鹤山先生墨迹。究竟如何，尚待详考。“石硖”的云吟石现已没有飞溅的泉水了，该石题字一边为小径，另一边有残破旧建筑，未知里边是否有岩洞？据族伯笃儒诗《云吟山房》，知该旧建筑在清末被称为“云吟山房”。诗中称“云吟石畔有山房，记是明农旧草堂。”认为“云吟山房”就是原来的“明农草堂”，据上文所引《玉峡山房记》，可知不确，但此建筑应属明农山房的附属建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