翁万达《思德堂诗集》略考
老丑
翁万达文武全才,为明一代名臣,其功名勋业各种书刊已介绍详尽,兹不赘述。万达有志立一家言,著述丰瞻,“所著有《稽愆集》若干卷,诗文若干卷,《平交纪略》、《总督奏议》各若干卷藏于家。”(邹守愚《翁万达行状》)可见万达在生前已自己编定《稽愆集》、《平交纪略》、《总督奏议》等书,诗文虽也编成若干卷,但似未曾定名刊印。万达去世后,其儿女亲家、户部侍郎邹守愚“于是搜公之遗文疏草,汇次成帙。”(邹氏《翁东涯公集序》)所汇编之书为现传世之明嘉靖34年刻本《翁东涯集》17卷,至于万达之“诗文若干卷”中之诗作则未曾收入。至民国
15年,万达族侄孙翁辉东将家藏诗稿残本编为《稽愆诗》,和唐朝翁承赞的《画锦堂诗》合编为《唐明二翁诗集》,《稽愆诗》之名为辉东所定。其实在辉东之前的光绪年间,贵阳陈田在撰写《明诗纪事》时即已见到翁万达诗集《思德堂集》,并录有其诗三首,其中《凤城水涨》、《枳儿岭》二篇,为《稽愆诗》辑本佚收。
又据《千顷堂书目》卷23《别集类》所载,万达除《东涯集》17卷外,还有《思德堂集》2卷。《书目》未言《思德堂集》是文集、诗集或诗文合集,现据陈田从该集中录有诗作,大体可知该集为诗集或诗文集。该《书目》成于清初,则《思德堂集》当刊于明末或清初。只是辉东未曾见到。
那么,《思德堂集》为谁所编,是否仍流传于世?内容究竟为何?这个问题困扰着不少潮学学者和爱好者。笔者近日有幸于中山文献馆拜读了清道光13年(1833)约心轩据家藏旧稿重刊《思德堂诗草》(扉页、版心题为《思德堂诗集》)二卷,基本上解答了上面的困惑。现将拜读该书之点滴心得略述如下。
一、该集为翁思佐重编于万历年间,思佐子孙刊刻于南明年间
该集扉页题称“岭南东涯翁万达著《思德堂诗集》,约心轩藏”,末页题“道光癸巳季夏月十一世孙词林?(笔者识:此字被蠹夺)家藏旧稿重刊谨识”。《千顷堂书目》所载《思德堂集》2卷应即此《思德堂诗集》2卷的明末或清初刊本。道光年间11世孙翁某所据“家藏旧稿”可能为《思德堂诗集》稿本,也可能是该集初刻本或抄本,现已无可考。正是由于有这一“家藏旧稿”,才于道光13年季夏得以重刊。初刻本《思德堂集》只有《千顷堂书目》著录,传世当极少,陈田为清末时人,其所见《思德堂集》应为道光刊本。
那么,家藏旧稿为谁所编呢?因上文已言万达去世时只辑有“诗文若干卷”而未定名,故该集重编并定名当另有其人。
现道光本上无序跋,未言明编者何人。据该集圈页14《宿寺口》所注“连上《退坐》二诗,以片纸草书在虫蠹中得之。男思佐识。”下页《寄陈西山》所注“此诗乃于陈西山书末录得。男思佐识。”则该稿当为思佐在万达“诗文若干卷”基础上增辑而成,定名为《思德堂诗集》,又称《思德堂诗草》。
又据集前附刻有翁万达长孙翁锐于万历38年所撰《请荫疏》,《请荫疏》后有“弘光恩典:一、前朝文武大臣有功可配、品行可师而休光未阑、谥荫未全者,该部即类题补给。”则该集应刻于南明弘光至永历年间。因该集若刻于弘光前,则不可能有《请荫疏》后之“弘光恩典”,除非为道光年间重刊时所加,但这种可能性较少;若刻于南明之后,则于当时易代之际,未必敢把非正朔的“弘光恩典”大书集上。因此,该集当刊刻于南明弘光至永历年间。时思佐已去世,当为其子翁锐或其孙所刊。
翁思佐字克忠,号瞻涯,万达次子。万达去世时,思佐才7岁。不为嫡母所喜,惟委曲承顺,积诚以感动。初荫太常寺典簿,历官户部郎中。任户部数年,以嫡母老疏归终养。未几病笃,先嫡母卒。其将卒也,家人问后事,皆不答,犹亲诣母诀,然后安枕以寝。崇祀乡贤。思佐万历17年在南京太常寺署丞任间归潮省亲,时任南京礼部祠祭司主事汤显祖曾作《送太常西署翁君归潮》以赠行。约万历25年左右,潮州城翁厝巷住宅为万达女婿邹迪侵占,时思佐卧病城郊,拟乞休归隐。休养在家的潮阳人、大理寺卿周光镐为思佐儿女亲家,为此事独抱不平,致书万达之侄翁思俊(号鮀峰,也为周光镐儿女亲家),请其与乞休住在府城的吏部郎中唐伯元共同妥善处理这件纠纷。据万历38年翁锐所上《请荫疏》所称:“(臣)迨稍长,父不幸又先逝,遗下风烛祖母二命,相依为命,不敢远离。近于三十四年祖母孙氏病故,臣承重守制,服阕乃敢远来陈乞思佐当卒于万历34年之前几年。思佐存世诗作有《重游阴那寺》(见《阴那山志》),文有《圹志铭》(见翁锐《翁襄敏纪略》)。
思佐长子翁锐,字良辅,号粤初,出继思佐亡兄思任为子,为万达冢孙。娶周光镐次女。万历24年光镐由宁夏巡抚升任大理寺卿出函谷关时,关令曾将万达墨刻拓片相赠,光镐携归,转赠翁锐。时光镐次女已28岁,翁锐年岁当相若,其婚配当已多年。万历32年左右,翁锐曾赴吏部补荫,光镐曾托翁锐带书与时任户部尚书兼署吏部的同年赵世卿,但翁锐最终似未补荫。
翁锐曾编有《翁襄敏纪略》6卷,书首为敕命、制诰、祭文;卷一行状;卷二传;卷三圹志、恤典、疏、诔、神道碑、乡贤牒、通志实录;卷四《然凭纪略》、《南太纪略》、《藤峡纪略》、《征南碑志》、《东涯去思亭记》;卷五摘《宣府志》、《大同志》、《雁门关志》;卷六摘《塞垣志》。卷前《奏疏附刻》)《请荫疏》为翁锐所作。据《潮州志.艺文志》,翁氏梓圆存抄本;《潮汕文献书目》,该书中山图书馆现仍藏有明刻本,二册,线装,首有林熙春序(《城南书庄草》卷7)。今年年初曾有幸晤目,该书蛀夺严重,触手欲碎。中间有部分配抄,有不少缺页。林德侯先生似乎曾寓目过,世上未知尚有完本?又不知可有有心人重新校辑刊行?
为何定诗集名为“思德堂”呢?
据马楚坚先生《翁万达之家世》引翁继勤先生《翁氏举登族谱》有《思德堂记》和《思德堂渊源》,则思德堂当为翁府之堂号,经请教黄挺教授,该堂为万达以其父梅斋公名义所建,《思德堂记》为万达代其父所撰。思佐以堂为诗集名,当含有景仰先人敬意。
近读稳廷敬辑、吴二持、蔡起贤校点《潮州诗萃》,有林熙春诗《题翁粤初姻友约心轩四首并得心字(录二)》,知熙春与翁锐为姻亲好友,其姻亲详情未悉。但熙春之弟煦春为光镐三女婿,故称姻亲也未尝不可。据诗题“约心轩”为翁锐所居,则《思德堂诗集》扉页所题“约心轩藏”应即为翁锐或其后所藏。上述该集可能刻于南明年间,时翁锐年已八十左右,若在世则该集为其首次刊刻,若已去世则该集为其子孙所刻。
二、该集为“家藏旧稿”足本,可补《稽愆诗》残缺不全之憾
《稽愆诗》中所收万达诗大体为五、七律,五言古诗只有一首,七言绝句四首,七言古体、七言绝句俱缺,还有断句三首,有残缺不全之憾。
今读该集,为之喜动眉梢,叹为全璧。
该集前为《明史列传.翁万达》(此传当为道光重刊时增入)和翁思佐撰《请荫疏》。卷一首为目录,有二、四言古体2首,七言古体3首,近体五言绝句3首,七言绝句12题16首,五言律43题66首;卷二首为目录,有七言律85题102首,五言排律2首,补遗1题2首。而《稽愆诗》则只有古诗1首(而且该诗还是将王
之诗作《新居》误录),五言律诗10题14首,七言律诗46题62首,七言绝句4首,断句3首。除误录五言古诗《新居》外,《稽愆诗》各诗俱收于《思德堂诗集》中,七律失题1首,据查为《送程柏庄分教岑溪》,断句3首在该集中也完好无缺。
两相对照,《稽愆诗》的排列除部分次序颠倒外,大体上与《思德堂诗集》相同。《稽愆诗》古体和五言律诗失收,七言绝句16首只剩下4首;又各诗基本上都有数字差异,而差异之字,《思德堂诗集》义更佳,可能是辉东所据之本已蛀蚀严重,所蛀蚀之字为辉东据诗意而补入,故与道光本不同。
除补入文字外,还有一些错别字可能是在辑录翻刻时造成的,据《思德堂诗集》都可校正。如七律《得初阳书,报自湖李君物故,诗以唁之》,“自湖”实为“白湖”之误。据郭廷序《郭循夫集》附录薛侨撰《邑大夫介斋郭君墓志铭》:“子男二人,长以贤,郡庠生,娶翰林院直内阁署丞白湖李一望长女;次以明,予婿也。”知白湖李君为海阳人内阁署丞李一望。
又《思德堂诗集》诗题若为地名,则大多夹注,而《稽愆诗》则俱删去不录。该集诗题除万达自注外,还有后人于诗题后作地名等考注。据该集卷二页十四《宿寺中》所注“连上《退坐》二诗以片纸草书在丛蠹中得之。男思佐识。”同页《寄张经公》所注“此公官总戎,常同行藤峡云。藤峡即永通峡,浔州桂平属。男思佐识。”下页《寄陈西山》所注“此诗乃于陈西山书末录得。男思佐识。”又据卷二页十三《游阴那山》所注“嘉应州属”,因明时嘉应州属潮州,至清代始改为嘉应州,则曾有清人在思佐刻本上于该稿诗题后为地名加注。如七律《蓬州晚登一览楼,呼酒自酌,次壁间韵(二首)》,《思德堂诗集》题后有注:“蓬州,四川顺庆府属,汉名宕渠,后周名蓬州。”该注《稽愆诗》未录,故读者误以为此蓬州即为万达故乡蓬州,但诗中又有句“鸿雁不来乡望断”,则诗中之意又似为外地所作。今读该集,乃豁然开朗,始知此诗作于四川顺庆之蓬州。
三、该集编排方面尚有欠于精审之处
如卷1《钦横道中柬郑长溪(二首)》,实为五言排律一首而误为五律二首,应归入五律。卷2《枳儿岭》为七绝二首,误为七律一首,应归入七绝。卷2《辛丑泊苍梧同长溪、三峰》,首联与颔联失粘,为拗体,可归入古体。卷2《游大钵山西岩,刘将军、陆、侯、李三进士同集,以横山最高处为韵赋诗五首(目录作“三首”)》题下注:“仅存三首一绝。大钵山,古钵山,南宁府属。”三律中第三首为仄声韵,应归入古体,七绝一首应移至前面卷1七绝处。
|